安福森露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事实上如果他不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我现在的处境依旧相当危险，因为充分了解到这位瘦弱的侦探先生和福尔摩斯本质性的差别后，我立刻将他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军火贩子画上了等号。
他是理论派，但他的大胆远超福尔摩斯，我猜他如果确定某人是凶犯就会用应激的方法直接观察，这种蛮横无理的调查方式和侦探细腻缜密的方式完全不同，但这也是他最恐怖的地方。
因为这种方法非常有效。
这种方法在无法地带是用来测试部下忠诚度的常用手段，事实证明，如果间谍没有受过非常正规的谍报训练，会很容易暴漏自己的身份。
来自俄罗斯的切拉夫已经用这种方法崩掉了近一个团的间谍，我记得她甚至毫不犹豫地崩掉了自己的妹妹和即将结婚的未婚夫。
她亲手从自己妹妹的嘴里掏出了毒针发射器，细如发丝般的毒针带着致命的危险。
第二天我就在乱坟岗看到了两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应激反应几乎是人类下意识的保护反应，所以就算间谍明白这种“调查方式”的原理，依旧很难克服自身的难关。
我思考着这些，身体已经被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安福森显然不知道留手到底是什么东西，疼痛立刻传遍了我的整个身体。
“安福森！！”艾琳太太立刻尖叫起来，她慌忙跑过来扶起了我：“您没事吧？抱歉，李先生。我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科学怪人居然是个充满破坏欲望的种族主义者。”
艾琳太太的反应让我有些出乎意料，在我的印象中，法国人虽然浪漫开放，但大部分却有着强烈的种族倾向。
他们不会明说，但从表现上来看，无疑就是这样。
我想起了小莫格斯说的那番话，显然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太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真正的博爱主义者。
这其中或许大有隐情，但现在我没有功夫去追究这样的问题。
我必须表现地比现在感受到地更痛一些。
“安福森！”艾琳太太就像是见到了值得拼上性命的仇敌一般大声叫着，优雅安静的态度完全消失，我能轻易地从她眼中看到燃烧着的仇恨与因为被骗而喷发的怒火。
“立刻从我的屋子里滚出去！把你这些破玩意儿全部拿走，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关于种族主义者的垃圾破烂！立刻！滚！”
“不，艾琳。我想你误会了一些事情… …”
“滚！！”
“听我说艾琳，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怀疑… …”
“种族主义者就不会说些其他的借口吗？你以为自己受过高等教育就可以让我对你随意纵容？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的怀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对我的房客造成伤害吗？你与那些披着白皮的恶鬼有什么区别？！”
她的责骂让已经走出不远的小莫格斯回到了这里，艾琳太太显然注意到自己已经影响到了邻居街坊。
语气冷到了冰点：“滚，立刻。某日当你被架在火刑架上时我会为你施加最恶毒的诅咒。”
啊，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他的眼睛中闪烁着这样意味的光芒。
在我的注视下，他用堪比光速的速度转变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地痞流氓。
不，当然他还是安福森本人，依旧是高大瘦弱的身躯，我是指在一瞬间改变气质甚至是本质上的性格，这样令人惊叹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我眼前。
“我必须向您道歉，李先生。”他的性格在随意切换，这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优秀的资本家站在我面前鞠躬道歉。
“我的职业注定让我变得多疑敏感，而世界上许多案件并不会像柯南道尔小说中那样一成不变，案件，犯人这些会在每分每秒变得完全不同，我相信着我的推理，并付诸行动。但如今似乎陷入了巨大的错误漩涡。”
“但请相信——”他立刻高昂的宣讲着，如同满怀信心的待选总统：“安福森-谢罗密尔不会是狭隘的种族主义者，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功夫和那些高昂地谈论着血统的白皮猴子谈论社会问题，那会让我的脑变得疲惫，办案效率也会低下不堪。这点歇洛克-福尔摩斯说的很有道理，多余的知识只会徒增负担。”
“没错。”我伸出了右手：“如果你多认同一些福尔摩斯的办案经验，也许我现在能和你愉快的交流，而不是痛苦的躺在地上揉腰。”
“当然。”他伸出手，硕大的手掌上似乎充满着无穷的力量。
“作为赔礼我会请你去看我最喜欢的歌剧，和中国的戏剧不同，法国的浪漫舞台剧也许会给你完全不同的体验。”
他大概是真的相信了我，因为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阴霾。
“不要去相信种族主义者的谎言，李先生。”艾琳太太态度依旧很冷淡：“他们擅长撒谎，并且虚伪残忍。”
她看向安福森：“我之前相信你，是因为你使用的过激手段是针对着真正的凶犯。也许你自认为自己有一套，但我现在必须告诉你，就算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凶犯也轮不到你去亲自处罚。
你的方法大有问题，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名侦探，就应该像福尔摩斯一般推理，并且把处理凶犯的事情交给警方，而且你现在伤害到了完全不相关的普通人。”
“否则。”她看向安福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恶心的臭虫：“你就和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没什么两样，顶多也只不过是有些小手段的暴力狂罢了。”
她说得没错，使用这种方法的大多都是暴力狂，他们拥有着绝对的自我，并且对外界的看法不管不顾，他们有时像是利益的走狗，有时又像正义的伙伴，他们以自我为中心，杜绝任何有害的情感。
活的像个处于理智崩溃边缘的疯子，做事像是瑞士工匠手下的精密机械。
忠于自我的理性怪物，终级的犯罪者。
切拉夫临终前扭曲的面庞不由得浮现在眼前，激昂的情绪让我露出了充满善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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